非洲的加密貨幣：樸實而純粹

幾個月前，我再次踏上非洲大陸。飛馳而過的皮卡車揚起黃土，在落日餘暉中勾勒出這片土地陌生又熟悉的印象。置身事外，才能以"世界公民"的視角思考自我、所從事的加密貨幣行業，以及它與這個世界的關係。

深入了解後會發現，加密貨幣能爲非洲欠發達國家提供一個與世界再次同步的機會。從這些國家對加密貨幣的信仰和堅定中，我們可以看到它們不再滿足於與舊制度、舊體系的妥協。與其在困境中掙扎，不如全面擁抱加密貨幣，奔向光明的未來。

近期有幸與Athena深入交流，聊起她從踏入非洲到進入加密貨幣領域一直堅持的信念。她將繼續Wello.tech的創業之路，也將深入非洲，在復雜的社會中追隨那個樸實無華卻少有人理解的信仰。

在Token2049結束之際，與同行深入交流後，面對"加密貨幣行業是否已經完蛋"的悲觀情緒，我想起幾周前的一件小事：

如今在巴黎生活已有兩年。某天在家門口的咖啡館遠程辦公時，突然收到一個來自烏幹達的微信語音。在驚訝、驚喜和困惑中寒暄後，我才意識到離開非洲傳統行業投身加密貨幣已經7年了。

來電者是烏幹達政府的高級顧問，隨總統來華參加中非合作論壇。在我曾經扎根非洲的幾年裏，先後爲中央企業和聯合國國際發展系統工作，致力於促進非洲工業化進程和普惠金融。我們曾合作過中烏合作招商引資、烏幹達婦女手工業促進等項目，結下了友誼。

關於在非洲的經歷，有高端的如與塞內加爾總統親切交談，也有驚心動魄的，如好友的男友在肯尼亞首都恐怖襲擊中不幸遇難，以及因臨時改變航班而避開了埃塞俄比亞航空史上最嚴重的空難。然而，決定離開非洲是一個堅定而果斷的選擇。

這要從與加密貨幣的偶然相遇說起。有趣的是，七年過去了，每當與加密貨幣圈的新老朋友聊天時，非洲的故事總是引人入勝的話題，仿佛是一個逃離現實困境的烏托邦，一種將異域冒險浪漫化的心理寄托。

然而，我認爲，那些關於加密貨幣應用價值的深刻問題和答案，其實都隱藏在那些看似浪漫飄渺的故事中。

價值的轉移：資金流向與使用

思考加密貨幣行業是否已經終結這樣的深刻問題，我們不妨從更宏觀的角度出發，回顧歷史上幾次全球價值鏈的轉移是如何發生的，以及我們現在處於歷史發展的哪個階段。

從傳統敘事開始。歷史上發生了三次具有全球性質的產業革命。"蒸汽革命"起源於蒸汽機在英國的發明，生產力得到巨大提升，小規模的手工業紡織作坊可以進行大規模工業化生產。"電力革命"中，英美德法在電力、化工、重工業等領域取得突破，歐洲的工業體系得到全面發展。第三次革命則是我們熟知的"信息革命"。信息技術、計算機、電子工業、自動化等產業的發展，推動了美國、日本等國家成爲世界經濟的重要力量。"亞洲四小龍"（韓國、臺灣、新加坡、香港）也在20世紀後半期快速工業化，發展高級制造業和金融業，融入世界價值鏈體系。

可以看出，每一輪工業革命都是生產力的變革帶來生產關係的改變，從而推動一些國家利用自身的"比較優勢"參與到世界價值分配的體系中。中國得益於1978年開始的改革開放，學習了新加坡等亞洲四小龍崛起的優勢，在沿海發達地區建設特許經濟區、工業園區，利用勞動力成本低廉、基數大且勤勞奮進的"比較優勢"，加上開放市場、引入外資，從沿海地區發展出口導向型制造業，成爲"世界工廠"，在世界價值鏈分配中建立並鞏固了不可或缺的地位。

值得一提的是，每一次產業革命，也是財富再分配的過程。而非洲，由於長期被殖民的特殊歷史背景，以及種種復雜的產業政策和國際政治因素，一直未能參與到這個"分蛋糕"的過程中。

那麼非洲真的很貧窮嗎？尼日利亞首都拉各斯是全球私人飛機密度最高的機場。某交易平台上線非洲本地支付通道後，非洲的人均交易量遠超歐洲和亞洲國家。非洲富人的財富程度超出我們的一般認知和想象。由於非洲資源尤其是石油和農業資源豐富，依靠原材料直接出口的第一產業，非洲的上層階級可以世代衣食無憂；而普通民衆則被迫只能在服務業中勉強溫飽。整個大陸的制造業幾乎空白，金融業被壟斷，由於基礎設施的缺失，金融服務成本極其高昂，普通人無法擁有銀行帳戶或支付銀行轉帳費用。嚴重到令人咋舌的貧富差距是非洲最普遍的社會現狀。

在一次國際組織的調研中，吉布提政府安排我們住在每晚300美元的凱賓斯基酒店，這是當地最豪華的酒店，價格相當於很多本地人半年的收入。我至今難忘一個場景：在酒店的紅海邊沙灘躺椅上，白人商人抽着雪茄高談闊論，面前的黑人服務員端着托盤，挺直腰板，白色襯衫和紅色馬甲與黑皮膚形成鮮明對比，他望着遠方紅海上的霧氣，眼神中充滿麻木和迷茫。

而我們當時的工作，是一羣擁有全球頂尖學府經濟學、金融學、社會學等學歷的年輕精英，要設計國際組織給非洲的援助資金如何分配、如何使用、如何確保這些資金產生效果。我們中有一位剛從牛津大學畢業的英國女孩，聽說我們要住在每晚300美元的豪華酒店時，含淚拒絕入住，她覺得這是對她所從事課題的諷刺。然而當她看到普通人的住宿條件——在50度高溫下被烤得咯吱作響的鐵皮房時，又默默收回了她的堅持。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我決定放棄那份工作。雖然我們的工作看似充滿同情心，我們高談闊論產業轉移，討論如何讓非洲發展制造業，融入價值鏈，讓普通人進入工廠，學習中國和東南亞的制衣制鞋經驗。我也親自在塞內加爾的中國人工廠裏待了一個月，面試女工，看她們生產出口給歐美的低檔阿迪達斯和耐克運動褲。但這進展太慢了，整個傳統"援助"的龐大體系中，受益最多的，恐怕並不是那些被"授之以漁"的非洲女工，而是坐在倫敦辦公室裏寫報告和做項目審計的高級文員們，還有我們這些拿着出差經費住300美元酒店的國際組織精英們——從數據上也可以看出，在整個鏈條中，高達70%的資金都消耗在了"證明這些錢如何使用，用在何處，生成審計報告和影響力報告"上。

我開始關注區塊鏈，關注加密貨幣，區塊鏈技術和人工智能引領的第四次革命，成了革新貨幣、革新非洲、革新廣大貧困羣衆命運的契機。

真正的去中心化，在坎帕拉的菜市場

幾年前，烏幹達總理的兒子成立了一個加密貨幣組織，幾個在英美留學的"官二代"和技術愛好者聚在一起，開發了幾個與加密貨幣相關的小項目，比如在完全沒有3G網路的地方，用非智能手機點對點轉帳加密貨幣。非洲人更了解非洲人的需求，他們大部分本地人都在使用只能接打電話和發短信的非智能機。由於很多非洲人沒有銀行帳戶，也不願意跑大半個城市去找爲數不多的西聯匯款或銀行做轉帳和匯款，本地人的匯款方式簡單直接：基於USSD技術的手機可以通過發短信的方式給朋友直接匯款，每個人的手機號就是他們的"錢包"或帳戶，話費餘額就是帳戶餘額。

我跟着這個組織的朋友親身體驗了一把流暢的"註冊開戶、身分認證、轉帳"流程：在坎帕拉菜市場旁邊的電信運營商處買了一個50美元的手機，排隊後櫃臺工作人員熟練地進行了身分認證流程，全程3分鍾搞定，工作人員幫助我用現金充值"電話費"。村裏有大量固定和流動的官方/非官方的Kiosks（小亭子/服務點），當你想"取現"時，就去找Kiosk值班的"村民代表"，給他發短信轉帳，他給你現金。"充值"則是相反流程。整個過程體驗流暢，而且完全點對點，沒有第三方參與，完全解決了信任問題。這個產品和流程不僅在首都，而且已經在廣大農村地區深入推廣。

後來我加入了某交易平台，第一年就是響應平台創始人的"大規模採用"願景，在非洲建立真正完全基於區塊鏈和加密貨幣的網路，從最基本的慈善項目開始實施。該平台的慈善機構應運而生，在這個世界上第一個完全"透明"的點對點捐贈平台上，由於區塊鏈的特性，每個互聯網用戶都可以監督每一筆加密貨幣捐贈在不通過任何第三方的情況下，直接到達烏幹達村民的錢包地址。村民們又用加密貨幣從接受加密貨幣的菜農供應商那裏購買土豆、白菜，全程沒有法定貨幣的介入。菜農需要法定貨幣時，定期會通過本地交易平台或場外交易將加密貨幣換成當地法定貨幣。

後來，我們還在某公鏈上發行了全球首個（可能也是迄今唯一一個）"價值穩定幣"：粉紅幣。與其他穩定幣不同，粉紅幣不與任何法定貨幣的"價格"掛鉤，而是與物品價值掛鉤：每一枚粉紅幣，與一個女孩在烏幹達使用一年的衛生巾的"價值"掛鉤。這個項目的起源，是因爲在當地發放土豆白菜時，與當地人交談，發現"月經羞恥"仍廣泛存在於當地女性羣體中。由於平時缺乏性教育，也因爲衛生巾價格昂貴難以購買，經期用樹葉草皮代替衛生巾，造成嚴重婦科問題。而很多女孩14歲就要結婚生子，過早的懷孕又雪上加霜，直接導致很多女孩在生育中死於感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