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普擁抱美元穩定幣，中國人民幣準備「轉向」加入穩定幣競賽？

隨著美國成為最新一個為數位資產建立監管框架的主要經濟體，全球穩定幣競賽的號角已然吹響。這不僅可能進一步鞏固美元的主導地位，也對北京提升人民幣國際地位的努力構成挑戰。美國以及包括歐盟、新加坡和韓國在內的其他司法管轄區對穩定幣的接受，意味著這些通常由私營公司而非國家發行的數位代幣，可能會在國際和國內金融體系中發揮日益重要且潛在的關鍵作用。隨著個人、企業和金融機構利用其閃電般的交易速度和比傳統銀行系統更低的成本，穩定幣正改變全球跨境支付格局。在這場數位金融的角力中，中美兩大經濟體正展開一場關乎全球金融霸權的數位戰役。

中國不願接受穩定幣的歷史與現狀

迄今為止，中國一直保持觀望態度，維持其長期以來對加密貨幣的負面看法。中國政府擔心加密貨幣是投機性數位資產，可能威脅金融穩定，削弱央行對貨幣體系的控制，並成為欺詐和洗錢的管道。2017 年，中國政府禁止了加密貨幣交易平台和首次代幣發行（ICO），隨後下令銀行和支付平台拒絕加密貨幣交易，並關閉了比特幣挖礦。

相反，當局採取了另一種途徑來駕馭數位貨幣，開發了一種名為「電子人民幣」（e-CNY）的中央銀行數位貨幣（CBDC）。與通常由私人實體發行並與法定貨幣掛鉤的穩定幣不同，CBDC 由中國人民銀行（PBOC）作為法定貨幣發行和監管。這使得中央銀行能夠控制金融系統和貨幣政策的實施，同時允許用戶透過數位錢包進行幾乎即時的點對點交易。

央行數位貨幣已在國內推出，目前正被用於推動人民幣國際化，提升人民幣在國際貿易和金融領域，尤其是在跨國交易中的影響力。中國人民銀行於 6 月 18 日宣布，將在上海設立電子人民幣國際營運中心，以推動人民幣國際化並支持金融創新。

美國穩定幣戰略：鞏固美元霸權

摩根士丹利的經濟學家在 6 月 19 日的報告中寫道，穩定幣將「以低成本、近乎即時的結算方式，將美元的影響力拓展到加密貨幣、Web3 和新興市場」。他們認為：「對於中國來說，忽視這一趨勢可能會在數位基礎設施競賽中落後——尤其是在穩定幣日益成為傳統銀行網路旁路機制的情況下。」

美元資產，尤其是美國國債，已成為穩定幣最常使用的儲備支持。根據加密貨幣數據追蹤機構 CoinMarketCap 的數據，截至 7 月 8 日，穩定幣的總市值約為 2,600 億美元。國際清算銀行 (BIS) 最近的一份報告稱，超過 99% 的加密貨幣以美元計價，這一比例遠遠超過了美元 5 月在全球支付中 48% 的份額。

渣打銀行 4 月的報告顯示，大多數美元穩定幣都以美國國庫券（短期美國公債）為支撐，預計未來四年發行人對這些國庫券的需求將激增。報告指出，全球兩大穩定幣發行商 Tether Ltd. 和 Circle Internet Group Inc. 分別發行的近 70% 和 90% 的加密貨幣均由國庫券支援。

投資銀行的估計凸顯了穩定幣市場的成長可能對美元主導地位的延續所產生的影響。渣打銀行估計，2028 年，穩定幣的供應量將增加至 2 兆美元，約為目前供應量的九倍。分析師表示，這一增長將產生約 1.6 兆美元的美國國庫券新需求，足以吸收唐納德·川普總統在本屆任期剩餘時間內計劃發行的所有新國庫券。他們寫道：「隨著穩定幣使用量的增加，這個額外的美元需求來源應該能夠支撐美元霸權，並在中期抵消當前關稅擔憂對美元霸權造成的威脅。」

中國思維方式的轉變？人民幣穩定幣的呼聲

中國人民銀行尚未就其對穩定幣的立場發表任何重要的公開聲明，但行長潘功勝承認，穩定幣是改變跨境支付的新興技術之一，既帶來了效率的提高，也帶來了監管挑戰。潘功勝在 6 月 18 日陸家嘴論壇的演講中表示：「在區塊鏈、分散式帳本等新技術的支撐下，央行數位貨幣和穩定幣蓬勃發展，使得支付結算的同步處理成為可能。」他表示：「這一發展從根本上重塑了傳統支付格局，顯著縮短了跨境支付鏈。然而，這也給他帶來了金融挑戰 但這些挑戰 但他並未詳細說明這些挑戰。」

潘功勝提及穩定幣，加上學者和顧問呼籲中國支持人民幣支持的代幣，引發了人們的猜測：當局可能正在改變其做法，因為擔心這個快速增長的市場將由美國和美元主導。隨著美國參議院在 6 月通過《GENIUS 法案》（即《2025 年指導並建立美國穩定幣國家創新法案》），這個問題變得更加緊迫，該法案預計將於 8 月正式生效。該法將為支付穩定幣建立聯邦級監管框架，使其擺脫分散的監管格局，並置於官方監督之下。只有獲得許可的發行人才被允許發行穩定幣，並且必須以至少 1:1 的比例獲得高流動性美元資產的支持，包括現金和 93 天內到期的美國國債。

香港：人民幣穩定幣的試點與展望

一些政府顧問和專家表示，鑑於穩定幣有可能改變跨國支付並顛覆傳統金融體系，中國監管機構再也不能袖手旁觀。中國社會科學院院士李揚表示：「必須認識到，穩定幣、加密貨幣與傳統金融體系融合的趨勢難以逆轉。」他認為，大多數國家都轉向了支持三者協調發展的模式。

自 2022 年以來，香港一直在為成為加密貨幣等虛擬資產 (VA) 的國際中心奠定基礎，以鞏固其全球金融中心的地位並抵禦來自新加坡的競爭。鑑於內地加密貨幣交易活動被禁止，中國如何擁抱穩定幣是一個重大問題。包括李彥宏和專注於區塊鏈技術的研究機構萬向區塊鏈實驗室主席肖鋒在內的一些專家表示，中國應該利用香港的國際金融中心地位來發展離岸人民幣穩定幣。在條件成熟時，這條路徑也可以為在岸穩定幣提供框架。

今年 5 月，香港立法會通過了《穩定幣條例草案》，該法案將於 8 月 1 日以條例形式生效，為數位資產制定全面的監管制度。該法案將包括對發行機構的強制許可、與銀行相當的嚴格標準，以及要求穩定幣至少以 1:1 的比例由儲備資產支持。該法案將允許持牌公司發行與多種貨幣掛鉤的穩定幣，而不僅僅是與港元掛鉤。

Tether 曾於 2019 年推出與離岸人民幣掛鉤的穩定幣 CNHT，儘管其採用率有限。中國銀行股份有限公司前副行長王永利是金融界倡導人民幣穩定幣以對抗美元穩定幣主導地位、奪取數位貿易結算控制權的知名人士之一。上海金融與發展研究院前沿金融研究中心主任鄒傳偉建議，支持離岸人民幣穩定幣的儲備資產可以託管在離岸人民幣清算銀行，並由內地金融機構的海外分行管理。這樣，中國就可以利用網路 IP 屏蔽和其他技術手段，阻止境內用戶存取離岸數位錢包和加密貨幣交易所，從而有效管理資本外流，同時又不影響境內金融穩定。

結語：

中美兩國在穩定幣領域的競爭，不僅是技術和市場的較量，更是國家戰略和金融霸權的延伸。美國透過《GENIUS 法案》積極推動美元穩定幣的發展，試圖鞏固其在全球金融體系中的主導地位。而中國則在電子人民幣的基礎上，透過香港的「沙盒」試點，探索離岸人民幣穩定幣的可能性，以期提升人民幣的國際影響力。這場數位貨幣的競賽，將深刻影響全球金融格局的未來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