貿易政策的復雜性:多維度解讀全球經濟格局

近期,美國總統推出了一系列激進的關稅政策,引發了全球貿易格局的巨大變革。這些政策對地緣政治和經濟的潛在影響存在諸多不確定性,也引發了廣泛爭議,不同立場的觀點截然不同。

在探討這一問題之前,我們需要明確的是,自由市場和全球貿易是有其價值的。貿易本質上是自願的行爲,只有當雙方都認爲能從中受益時才會發生。因此,貿易並非零和博弈。國家之間長期存在貿易不平衡也有其合理性。所以,我們認爲任何形式的關稅都是有害的,包括所謂的互惠關稅。這些關稅政策必然會損害全球經濟增長和生產效率。盡管如此,關於國際貿易不平衡的運作機制、根源以及關稅對資本流動的影響,學界仍存在巨大分歧。這也正是本文要重點探討的內容。

總統的貿易觀點

在總統看來,美國多年來一直在貿易中處於不利地位,巨額貿易逆差就是明證。他認爲,這些貿易逆差源於美國主要貿易夥伴(如中國、歐盟和日本)的保護主義政策。總統用來計算"互惠關稅"的方法表明,他認爲持續的貿易逆差沒有正當理由,都是保護主義造成的結果。

在總統眼中,這些保護主義政策主要包括:

1. 關稅壁壘
2. 對本國生產商有利的監管政策
3. 一些出口大國操縱本幣匯率,使其對美元貶值

他認爲,正是這些政策導致美國制造業基礎逐漸衰落,美國工人面臨嚴峻的經濟形勢。而美國工人正是他"讓美國再次偉大"政治綱領的重要支持者。他希望通過實現公平競爭,兌現競選承諾,促使美國消費者購買更多國產商品,從而振興美國制造業,推動經濟復蘇。

美元霸權視角

許多人認爲,總統對貿易的看法顯示出他對經濟學缺乏基本認知。事實上,美國正從貿易逆差中獲益。美國人通過消費亞洲國家和中東地區的廉價商品和石油而受益。相比之下,這些國家的工人卻在艱苦條件下長期工作,卻只能獲得微薄報酬。這實際上是美國多年來成功施展的一種"魔法"。美國以某種方式說服貿易順差國家向美國投資,維持美元強勢,使這種有利於美國的局面得以延續。值得注意的是,在非金本位制下,貿易赤字並不會導致美國失去寶貴的黃金儲備。美國可以維持這些赤字,幾乎不會承擔任何後果。這種觀點與總統的看法完全相反,總統認爲美國是被欺騙的一方。

然而,這種狀況難以長期持續,因爲貿易逆差會隨時間累積。這種情況之所以能持續這麼久,唯一原因是美元的全球儲備貨幣地位。當各國向美國出口商品時,會將收益投資於美元資產,以維持這種龐氏騙局。但在某個時點,累積的不平衡會達到臨界值,整個體系將崩潰,美國人的實際收入會大幅下降。爲避免這種命運,美國人應該投資黃金,當然還有比特幣。

美國一直採取多項政策,試圖維持美元的全球儲備貨幣地位,其中一些政策是隱祕的。一些頗具爭議的政策包括:

• 據推測,推翻並殺害利比亞領導人卡扎菲,因爲他持有大量黃金並想以黃金出售石油,這將破壞美元的儲備貨幣地位。

• 2000年10月,伊拉克總統薩達姆決定停止以美元出售石油,改爲以歐元結算。有觀點認爲,這是美國入侵伊拉克並最終殺死薩達姆的一個關鍵動機。

• 由於上述和其他外交政策,一些石油出口國意識到必須繼續以美元出售石油,並將石油收益的很大一部分投資於美元資產,否則可能面臨美國的打擊報復。

可以看出,這種觀點與總統對全球貿易的明顯看法截然相反。總統現在指責某些國家操縱本幣貶值,而美國則在操縱本幣升值,且在某些情況下顯然使用了極其爭議的手段。

爲了強調這種明顯的矛盾,總統最近試圖勸阻某些新興經濟體國家不要創建一種與美元競爭的貨幣,如果成功,這大概會削弱美元並增強這些國家貨幣。這似乎與總統希望振興美國制造業的目標相悖。總統最近的關稅措施,現在又似乎在指責這些國家操縱本幣貶值以增加對美出口,這些指控看起來自相矛盾。美國到底希望這些國家如何行動?這幾乎就像美國無法容忍這些國家採取任何行動一樣。值得注意的是,總統並非唯一一位在貨幣政策方向上表現出困惑的政客,各政黨中都有類似情況。我們的觀點是,根據美元霸權的世界觀,美國的政策是支撐美元,而某些國家正計劃終結美元作爲全球儲備貨幣的地位。

這種關於全球貿易的美元霸權觀點在某些圈子中頗受歡迎。根據這種世界觀,美元正面臨高度不確定的局面。尤其是新興經濟體的崛起對美元霸權構成了越來越大的威脅,這些國家可能會逐漸放棄美元作爲主要貿易和全球結算貨幣。因此,美元作爲全球儲備貨幣的地位在某個時候可能會受到削弱,石油、黃金甚至比特幣的價格可能會大幅漲。

如果人們這樣思考,總統新關稅政策的影響對美國來說可能尤其具有破壞性和危險性。出口國將看到貿易順差下降,它們每年將不再有大量資本投資於美國政府債券和其他美國資產。然後,它們可能開始出售現有的美國資產,以促進國內消費,彌補對美國的出口損失。這可能會成爲引發美國國債危機的催化劑,並削弱美元的強勢地位。

資本流動視角

關於貿易失衡,還有另一種較少被提及的觀點,我們認爲這種觀點比美元霸權論更具說服力。經濟學基本原理告訴我們,國際收支必須始終保持平衡。這是因爲美元的每一個買家都必須有一個賣家。因此,如果一個國家有貿易逆差,其資本帳戶(金融資產流動)中就必須有相應的盈餘,反之亦然。但誰能說清楚是什麼在驅動着什麼?可能是某些國家的勞動者生產出美國人真正想要的高質量產品,這導致了美國的貿易逆差,進而導致美國的資本盈餘。另一方面,也許是某些國家的投資者希望接觸美國市場,這導致了美國的資本盈餘,進而導致對這些國家的貿易逆差。

這種觀點對美國更爲積極。美國擁有世界頂級公司,這些公司比其他地區更注重利潤和股本回報率。美國企業文化也更重視精英管理,而在某些地區,人際關係、出身、種族或性別可能更爲重要。這有助於美國吸引全球頂尖人才。美國擁有世界上最優秀、最具創新力的科技巨頭。全球投資者渴望投資這些高質量和高增長的公司。

許多其他國家的投資者也希望將資本轉移出本國,以規避政府幹預風險。相比之下,美國至少在理論上擁有更強大的法治和投資者保護機制。因此,總統認爲某些出口國一直在操縱本幣貶值的觀點可能是錯誤的,實際上他們一直在試圖阻止資本外流。根據這種世界觀,這些特點導致美國資本帳戶出現巨額盈餘,進而導致巨額貿易逆差。因此,持續的貿易逆差可能不是問題,反而可能是成功的標志。這取決於背後的驅動因素。

我們認爲,這些經濟因素在推動美元成爲全球儲備貨幣方面比美國的外交政策更爲重要。美國的投資機會相對更具吸引力,這是美元地位的根本支撐。盡管如此,黃金仍是一個潛在的競爭對手。某些政策制定者可能仍需採取一些手段來限制黃金的影響力。也許美國當權者希望全球貿易以美元進行,不是爲了捍衛美元的價值,而只是爲了讓美國當局對全球事務擁有更多的控制權和影響力。

如果認同這種觀點,即使相信"關稅永遠是個壞主意",總統的這項新政策可能不會立即徹底摧毀美元的儲備貨幣地位。當然,這仍然是一種稅收,會損害美國企業並削弱經濟,每個人都會蒙受損失,但美元霸權可能會持續一段時間。

結語

現實情況是,全球經濟極其復雜。美元霸權觀點有其合理性,貿易逆差確實在一定程度上推動了資本帳戶盈餘。另一方面,同樣的情況可以從多個有效角度來看待。資本帳戶盈餘推動貿易逆差的說法也有道理。驅動力同時作用於兩個方向,理解這一點對於理解全球貿易很重要。對於美國而言,這兩個因素都非常重要,分析師不應忽視。總統對貿易的看法有時也有一定的道理,當然有些政客有時也持類似觀點。這在一定程度上解釋了爲什麼一些政客在談及貨幣政策方向時顯得前後矛盾。

盡管如此,我們認爲總統對貿易的看法在很大程度上是有問題的。關稅實際上是對美國人的徵稅,將削弱美國經濟。美國中產階級可能是全球化的相對輸家,而精英階層則獲得了利益,但這並不意味着逆轉全球化會讓美國中產階級成爲相對贏家。總統可能會推行一些激進的政策改革,但我們對此持謹慎態度。

當然,還有一些陰謀論。有人認爲總統宣布這些關稅是爲了故意讓經濟陷入困境,迫使投資者購買美國國債以降低收益率,這樣美國就可以以較低的利率爲其債務再融資,並推遲無法負擔債務利息的不可避免的危機。我們認爲這種可能性不大。最簡單的解釋通常是最合理的,總統可能只是出於個人偏好支持關稅政策。